佛教文化與現(xiàn)代世界

李向平

佛教文化是根植在中國歷史和文化土壤里的一種價值創(chuàng)造,迄今已是具有兩千余年悠久歷史的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。這是一個極其真實的傳統(tǒng),活在當代,活在你我他心靈深處。然而,昔時在考慮傳統(tǒng)文化與現(xiàn)代化關系及文化重建之時,恰恰是遺忘了這富有開掘價值意義的佛教文化傳統(tǒng)。

當務之急是如何去體認及開掘這一文化傳統(tǒng)。大致說來,其與現(xiàn)代化當存有如下幾個層面的關系。

其一:乃當今世界信仰重建的重要資糧。面對著一個時代更替,固有人生寄托失落,而商品經濟狂潮的沖擊,又使知識懷疑,精神空虛,一再向外馳求,缺乏生命反省等等,社會、精神現(xiàn)象亟需一個供人精神反省和心靈關懷的新型價值信仰體系。傳統(tǒng)儒學的德性知見,似難獨當此任。佛教文化之悲智雙運、真俗無礙、德性與知性并重的智慧,可以為信仰重建提供新理路。其關于空、無、緣起的哲學知見,經創(chuàng)造性的詮釋,可使人們于流動、變遷、失落之中窺見本相,認識自己的生活真實,既能適應生活變異(隨緣),亦可真實如常自性不變。

其二:有助于中國文化之重建。佛教哲學的深奧精妙已為學人所公認,只是由于對宗教文化心存偏知,促進學人對此知識傳統(tǒng)開掘不力,或者淺嘗輒止,或者過河拆橋,援佛入儒,又轉而斥佛。本世紀以來,佛家智慧已成為東西方哲學得以匯通之津梁,同時也成為許多思想家諸如康有為、譚嗣同、章太炎、梁漱溟、馬一浮、熊十力等人構筑自己哲學體系的基石,其在文化重建過程中的地位、作用已是顯然。佛教哲學智慧(如唯識宗)注重名相分析、概念清晰及邏輯之嚴密,可使中國哲學的價值觀念秩序化、明朗化,呈現(xiàn)理性意識和思辯特征,息妄求真、由迷轉悟、轉識成智等等生命智慧,可以解決現(xiàn)代人面臨的無根無向的困擾及現(xiàn)代生活中機械化、專業(yè)化種種問題,從而成為中國哲學知識與價值并重的現(xiàn)代內涵。

其三:可以糾正當前人們的某些精神偏向。時下有氣功、周易相學等熱潮,在健身之中呈現(xiàn)為超越祈求傾向,從而流失于迷信。即使是寺廟中善男信女群集禮拜燒香,也大都是個人求福之事,反映出神秘崇拜特征。林林總總,正可反映現(xiàn)代人心量的狹小及精神空虛而表示出的偏向。佛教文化的真實內容,實際是生命本真的啟迪和覺悟,是對生活中虛幻、染污、執(zhí)迷等現(xiàn)象的斥除,并承認世界的變遷意義,主張隨緣而消舊業(yè),在主張真實自持和同時予世人以自覺自救的方便,并把價值關懷祈向始終指向人間世俗的生活(平常心即道),以求眾生安樂國土莊嚴。如此類問題獲取重視,非但可以彰顯佛教的現(xiàn)代意義,糾正當前佛教發(fā)展中的一些偏向;同時也可能使人們注重(以終極關懷為目的)宗教與現(xiàn)代化的關系,力求有一個公允平和的認知,為當今整個世界“無家可歸”的精神迷失尋覓解決之方便及其真實所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