毗耶達西法師:佛陀的古道 第八章 正思惟
第八章 正思惟
八正道的第二個因素是正思惟,它是正見的結果。此二者在八正道的關系中,構成慧。正思惟是如實看待事物的結果。思想是重要的。因為人的語言和行動,均以思想為根源,是思想轉化成語言和行為。我們語言的善或惡的結果,唯一依靠的是我們的思想,依靠思想,依靠思想方法。所以用正確思考代替錯誤思考是重要的。經(jīng)常引用但又新鮮的《法句》開宗明義的偈文告訴我們思想的極大重要性和旨趣。偈文如下:
諸法意先行,意主意造作,
若以染污意,或語或行業(yè),
是則苦隨彼,如輪隨獸足。
諸法意先行,意主意造作,
若以清凈意,或語或行業(yè),
是則樂隨彼,如影不離行。[i]
從佛陀的這些話,很清楚,我們語言或行為的美或丑,全在我們的思想,這是真實的。思想旅行,比我們想像的任何事情都要快;它們漫游所希望去的任何地方。它們對我們和外界的影響是驚人的。每一種丑惡和道德上令人厭惡的思想,玷污著人類的心靈,很可能造成難以形容的傷害。錯誤的言行,是錯誤思想狀態(tài)的表現(xiàn)。但是如果人用正見集中在正確的思想上,就能夠產(chǎn)生很大的結果和好的思想。
那么什么是正思惟呢?
那就是出離思想、善意和不傷害或慈悲。[ii]它們的反面是貪愛、惡意和傷害。[iii]
在《雙考經(jīng)》[iv]中,佛陀詳細地解釋了他在成佛以前是如何經(jīng)受雙考的。
貪愛、惡意和傷害思想是一種類型,出離、善意和慈悲等思想是另外一種類型。當貪愛、惡意和傷害思想生起時,他知道這既害自己,也害別人,妨礙直觀的智慧,造成痛苦,不能證入涅槃。因此,他堅持避免這類思想,清除這類思想,使其不再生起。
當出離、善意和慈悲等思想生起時,他知道這既不害自己,也不害別人,它們發(fā)展直觀的智慧,不招致痛苦,導向涅槃。
佛陀繼續(xù)說,通過反思,他怎樣使自己的心堅定、安寧與修定結合起來。接著他說,他如何避開不健康的思想,進入并住于初禪、二禪、三禪和四禪,以及最后他是怎樣如實理解四真諦的。
在這里,重要的是看到怎樣斷除一切罪惡根源的三根本煩惱──貪、嗔、癡,這就要靠正見和正思惟了。
癡,是無明的另一名稱,正如我們在前面看到的,只好由正見來斷除它;而貪愛和嗔恨則由正思惟來斷除。正見和正思惟,二者都由道的其余因素來支持。
現(xiàn)在讓我們來了解罪惡思想并努力斷除的重要性以及這樣做的方法,這必須是由出離、慈和悲的正當修持來完成的。當一個人的心被貪或嗔迷住時,他就不可能看清事物。但是這些障礙的清除,并不意味著是與心有害的思想斗爭,必須學會面對面地看待這些思想──它們怎樣出現(xiàn),怎樣再出現(xiàn),最后折伏心。必須研究它們的性質(zhì)。假如一個人允許他的心里繼續(xù)容納貪和嗔的思想,不努力控制它們,那些思想就會增強并有支配自己的心的力量。但是假如一個人真的決心要斷除惡思想,他就會努力逐漸培修善的思想,抵制有害的思想,凈化自己的心。假如當一個人被見聞等感覺擾亂時,出離思想,就會為他的心帶來平靜。同樣,慈和悲會平息仇恨、憤怒、殘忍和報復心。但是,我們必須承認那是不容易的,做到要有很大的決心和努力。
有些人認為由于貪愛是一種自然的沖動,所以不必阻止。另外一些人則認為應當用力制止。從最高的觀點看,貪或嗔只是一種思想,一種尋伺。一個人在允許自己的貪心發(fā)展或壓制時,他必須不帶任何偏見地看到貪心本身,只有那樣,他才能看到思想的根源。他是讓其增強還是使其變?nèi)趸蛘呷サ羲?全在于他自己。還有,當感官與某種外境接觸,或者意根與意境,這些境是討厭的,那就會發(fā)生沖突,就會招致憤怒、反感和仇恨。
如是我們看到:由于愚癡,通過在官能上的刺激,生起貪、嗔和其他有害的思想。當一個人被外境所欺騙時,受就生起,或者依戀外境,或者憎恨它。[v]就像原子的狀況一樣,有吸引,有排斥。假如我們觀察周圍,我們注意到人類社會總是被這兩種強有力的沖動──貪和癡──所迷住。只要人被這些煩惱所影響,生活的變動就會繼續(xù)壓迫他。但是當這些煩惱被控制住時,如果不是消滅,他也不會被變化所影響。只要人還住在這個世界上,生活的變遷是不可避免的。不過,人能夠發(fā)展他的心,并自我約束到這種程度,即不被這些變化帶來的混亂所動而能夠泰然自若。
佛陀說法是有條不紊的,他并不對所有預會的人,宣講自己教義的本質(zhì)四真諦。當他知道一個人接受比較深奧的法尚不夠成熟時,他就以漸進的方法對他只說比較簡單的法。他對他說布施、戒、天堂(這些比較簡單的方面),[vi]說官能的快樂不利、空虛和染污,說棄舍的好處。
當佛陀知道一個人的心已作好準備,性格柔順,沒有障礙,精神高漲和高興時,只有在這時,他才專門對他說諸佛自己發(fā)現(xiàn)的法:苦、集、滅、道四諦。[vii]
從上面所說的看,很明顯,假如一個人準備舍棄貪愛思想,他就能掌握究竟的真理。當他的心從這類思想解脫時,他就領悟真理并獲得正見。這樣,我們就看到正思惟是如何幫助正見的。它們互相依存,并產(chǎn)生正智。
佛陀是通過自己的經(jīng)歷說棄舍,并非憑道聽途說。他談自己棄舍的故事時說:
諸比丘,我在成佛以前還是菩薩時,我也是受生、老、病、死、苦與染污者,曾尋找何為應受生、老、病、死、苦與染污。諸比丘,旋即我想起我為何應受生與染污,尋找何為同樣應受生與染污。假若有何應受生與染污,我是否尋找不生,斷除系縛,得到最高境界涅槃。
諸比丘,其后不久我在年富力強之青年時代,即剃除須發(fā),穿上染色衣,從有家到無家(出家了)。[viii]
這是圣求。
還有,喬達摩菩薩前進出家,放棄王位,成為苦行者的這種思想,在一部很有鼓勵性質(zhì)的經(jīng)[ix]中傳播了。正如經(jīng)中所說,一天他到王舍城乞食,頻毗娑羅王從王宮往下看,看到菩薩手持缽盂在街上走,步履相稱,眼睛朝下。國王被他的安詳舉止所感動,便派人去看他往何處去,住在什么地主。他收到報告后,立即騎上般茶婆(馬名)去見菩薩,并說:
你年輕,年富力強,相貌端正,你好像是剎帝利人。[x]
佛陀答道:
啊,大王,我之世系是日種,是釋迦族人,此為我已放棄之家族。我不希望快樂。我知快樂之危險,看到出家之安穩(wěn)。我努力走自己之路(為最高之舍棄──涅槃),在努力中(不是為官能之快樂),我心愉快。
從上面所說的看,我們理解到出家和厭離快樂是相同的。出家的目的,是擺脫煩惱欲和物質(zhì)欲等思想。出家是真正的自我犧牲,若要產(chǎn)生滿意的結果,強調(diào)這樣做,必須是真誠的。
這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做到的,因為離開世俗的聲色引誘和奢侈的物質(zhì)生活享受,并不是容易的事,不可能所有的人都離開世俗。佛陀并不希望他的所有信奉者都成為修苦行的人。
有家到無家,出家甚艱難;
以此為快樂,做到亦甚難。[xi]
在佛教教義中,充分賦予弟子們以生活的自由。他們?nèi)绻l(fā)現(xiàn)自己很難再繼續(xù)比丘生活,也不勉強,可以自由離開僧團。恢復原來在家生活面貌,并不受到蔑視。
佛陀說:
諸比丘,有兩種快樂,即在家樂與出家樂,出家離欲為上等。[xii]
這里并不包含著佛陀貶低在家生活,他只是說他自己的體會。事實上,他曾享受過這兩種快樂。但是有一點應當記住:不管是比丘,還是在家人,都必須修一樣的道,即以戒、定、慧為共同目標的古道。
心中如果產(chǎn)生真誠的出離思想,這并不是消極的逃跑主義。那些不懂出離意義的人,或以那些慣于過著懶惰、無價值和寄生生活的假出家者來判斷的人,匆忙得出結論說出離或出世是逃跑主義,是自私的生活方式,這是極端錯誤的。出世比丘是最高形式的利他主義者。他從社會所取甚少,而給與社會的則甚多?!斗ň洹氛f:
牟尼入村落,譬喻蜂采花。
不壞色與香,但取其蜜去。[xiii]
確實,由于時間的遷移,發(fā)生了許多變化。但是放棄世間享受的真正佛教比丘,自愿過著貧困的生活,在比丘生活的范圍內(nèi),是以無私奉獻的精神為別人服務和求得心靈的解脫為目的。過比丘生活有兩種方法:一種是繼續(xù)不斷的修定;另一種是部分時間修定,部分時間研究和弘揚佛法。比丘根據(jù)自己的性情、年齡和環(huán)境,采取這種或那種方法,盡自己應盡的義務。
在討論出家問題,即當比丘、隱士或遁世者時,不應以為實踐佛教只是比丘的事,與俗人無關。佛陀教導的八正道,是適用于一切人的──男人或女人,在家人或出家人,我們能將法只限制在少數(shù)出家人身上嗎?比丘生活確實比在家人的生活有助于修定,有助于棄舍有害的思想。在家人的生活則充滿辛勞和需求。在家人過出家一樣的清凈生活是不容易的。一個理想出家人的生活是:他沒有家庭煩惱和其他世間瑣事,更適合于精神安穩(wěn)的發(fā)展,這是不能否認的。但這不意味著在家人中無人能獲得精神上的清凈。遠非如此。假如一個人過在家生活時能制服自己易變的心,假如他節(jié)制身體的過分放縱享受,能控制孳生的欲望和興奮,他也肯定能達到和出家人一樣享有的精神境界。當然,無須說圓滿清凈和解脫來自完全超脫與棄舍了。所有這些成就,不管是在家人還是出家人,這要看他的心如何使用。
一個人從城市的喧囂中出來,或是住到森林中去,但是假若他的心不集中,似乎仍在喧鬧中,壞的思想仍在心中起著破壞作用,他就應當離開森林,因為他進入森林的條件未達到。在森林中,只有他的心安靜,諸漏逐漸息滅,他才會喜悅。另一方面,假如一個人住在村里,該處聽得到人們的喧嘩聲,而他的心卻能夠安靜,他就遠比住在森林中心不清靜的人高尚。[xiv]
關于這一點,彌醯的故事是有趣的。佛陀成佛后第十三年,彌醯是他的侍者,他們住在一座叫做查利迦的山上。下面是故事的簡要情節(jié)。
在一條河邊,彌醯被一座美麗的芒果林所吸引。他想假如佛陀允許他離開,他就去那里修定。如是他走近佛陀,告訴他自己的希望。
佛陀說:
等一等,彌醯,因為只有你我二人,待有其他比丘來后,你再去。
盡管佛陀警告,但彌醯再三重復他的請求。接著佛陀答復說:
好吧,彌醯,你說要去努力修定,我還能說什么呢?現(xiàn)在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。
彌醯終于前往芒果林中修定。他在那里的時候,產(chǎn)生了三種不好的念頭,即享樂、嗔恨和傷害。他自己也感到吃驚,他想:奇怪,這是令人吃驚的!我誠心出家,還被這些不健康的念頭所襲擊。
如是彌醯回到佛陀的身邊,并告訴他所發(fā)生的事。佛陀接著說:
彌醯,為不成熟之心得解脫,有五事有助于心之成熟:(A)善友;(B)遵守重要戒律指導的善行;(C)有助于冷靜、安定、休止、菩提和涅槃之好建議;(D)努力棄舍不善思想,獲得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思想;(E)獲得辨別事物消長的智慧。[xv]
超然于享樂是厭離的特點,厭離是與一切世俗的欲望極其相反的。把整個注意力集中在心念上這當然是以涅槃為目標的。
佛陀在許多經(jīng)中解釋欲樂的特點、它的危害和不利。在第一次說法中,他解釋說縱欲是低級、一般、卑劣和世俗之事,給弟子們的印象是需要舍棄快樂。佛陀將這些供人快樂的比作骷髏、一塊骨頭、一片肉、一把干草火、一個滾燙的火坑、一場夢、借來的貨物、一株果樹、一個屠戶、一把劍和一塊砧板、一根火刑柱和一個蛇頭,它們給人帶來許多痛苦和失望,危險很大。[xvi]
佛陀進一步說:
諸比丘,此等快樂是無常、苦、虛妄、不真實。[xvii]此種愚人之廢話乃妄想所造在此,此等邪惡不健康之觀念導致貪婪、惡意與爭吵。[xviii]
但是對追求快樂的人來說,對實利主義者,這好像在道義上是一種枯燥無味的說教。然而對那些努力面對事實和如實看待事物的人來說,他們以冷靜的辨別力,認為這些話沒有說錯?,F(xiàn)代的心理學家和倫理學家,當他們探討到心理學的問題時,人們只是盡力重新探究佛陀在二十五個世紀以前所說的話。
在正思惟的三類劃分中,伴隨有善意和無害思想。它們與慈和悲相當。慈和悲屬于四梵住,是兩種高尚的心境,有助于清凈的生活。它們消除自私和不協(xié)調(diào),促進利他主義,促進團結和兄弟情誼。它們是不分種族、種姓、膚色、社團、信仰、東方或西方的一切眾生而修的思想。所以,它被稱為無量心。因為它很圓融,不限制與別人完全隔絕。它沒有任何偏心,或根據(jù)階層、品德、地位、權利、學問、等級把人分開,等等。它給一切眾生以安樂。
正如書中指出的,這兩種道德不僅能作為對同類的行為方式的修持,而且也是一種定,此定發(fā)展成為所知道的梵住觀,熱心有次第的修持,它們能引導修定人到達比較高的精神發(fā)展階段,即人們所說的禪。
佛陀在對羅侯羅的勸勉中說:
羅侯羅,修慈觀;因為修慈觀,嗔即被滅除。羅侯羅,修悲觀;因為修悲觀,傷害與殘忍即被滅除。[xix]
從這一點看,很清楚,慈和悲是與嗔恨和殘忍相反的。惡意或嗔恨,和貪一樣,也是由于根境接觸生起的。當一個人的眼與可見物色相接觸時,此物使他的心產(chǎn)生不愉快和不滿的情緒時,如果他不如理思惟,跟著環(huán)境產(chǎn)生反感;耳與聲,鼻與香,舌與味,身與觸,心與意等諸境都是一樣。就是滿意的事物,有情的和無情的,給人以極大的快樂,也能令人產(chǎn)生厭惡和嗔恨。例如,一個人對他所愛的人求愛,懷有性愛的思想,但是假如被愛的人未能表示同樣的愛,或與對方所期望的相反,沖突和憤怒就會產(chǎn)生。那么,假若他不如理思惟,假若他不慎重,他就可能會有愚蠢的行為,他的行為可能導致災難,甚至謀殺或自殺。這些就是情欲的危險。
這是一個很好的實例,通過這個實例,理解邪惡思想的性質(zhì),使有這種思想的人知道如何對他自己不利。在這種失控的性愛或貪欲中,可能導致強烈的嗔恨,這會帶來傷害、損失和暴力,結果是死亡、悲傷和哀痛?!斗ň洹氛f:
仇敵害仇敵,怨家對怨家,
若心向邪行,惡業(yè)最為大。[xx]
關于這方面,圣天的說法是有趣的,值得注意的。他說:
由于同一事物,一個人起貪心,另一人仇恨,第三個人則起愚癡。所以外境是沒有任何固定意義的(空無一物)。
世俗人懷有惡意和錯誤的思想是很自然的。如蓋屋不密,必為雨漏浸,如是不修心,貪欲必漏入。[xxi]人的貪欲是紛亂的。無明眾生的貪已經(jīng)帶來了憤恨和其他諸苦。整個世界的敵人是貪欲,由于貪欲,一切邪惡都來到眾生的身上。這種貪欲,由于某種原因受到阻礙時,就會變成憤怒。
所以,人應當努力發(fā)展?jié)摬卦谌祟愋愿裰猩屏嫉?、正確的思想。為此,需要在定學中修持。通過逐步的修學,就能抑制心并支配心[xxii]而不成為它的奴隸,受它的支配。[xxiii]這樣心理修養(yǎng)之后,自己就能自由,不受外境影響。所以,通過道德行為的修養(yǎng),發(fā)展定,得見真理之光,在適當?shù)臅r候,趣入涅槃。這樣,關于他,方能真正地說:在征服自我的長征者中,他確實是最好的一位。[xxiv]《法句》又說:
勝利生憎怨,敗者住苦惱,
勝敗兩俱傷,和靜住安樂。[xxv]
慈,在佛教徒中,是一個通俗的名詞。但是沒有一個英文字能正確表達它的意義。友好、仁愛、善意、博愛、慈愛等都只能是其近義詞。慈,是給與一切眾生幸福和快樂的愿望,沒有什么限制,是仁愛朋友的特征,它的直接敵人是嗔恨,而間接的或戴假面具的敵人則是虛偽的愛或自私的愛,這與慈毫無共同之處。偽裝仁慈的假愛,能對自己和別人做出許多傷害。必須自我警惕,防范戴假面具的敵人。人們常常懷有性愛思想,被錯認這是真正的慈心,以為他正在修慈心,不知道他是在錯誤的行程上走。如果冷靜地觀察這些念頭,你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它們有性愛的色彩。如果愛的感受是依戀和執(zhí)取的直接結果,那么,它實在不是慈心。
虛偽的愛,將會產(chǎn)生許多的災害、悲傷和哀痛。這種事實,佛陀在經(jīng)中已清楚地說明了?!斗ň洹返谑玛P于愛的五首偈文是這樣強調(diào)的:
從喜愛生憂,從喜愛生怖;
離喜愛無憂,何處有恐怖?
從親愛生憂,
從貪愛生憂,
從欲愛生憂,[xxvi]
眾所周知,愛某個人,意思是發(fā)展對被愛的人的愛慕。當被愛的人同樣喜歡你時,一種結合就被創(chuàng)造出來了。但是你被分開時,或者是你的親愛者對你減少愛時,你就變成可憐的人了。你可能甚至會有愚蠢的行動。佛陀在苦諦公式中說:
怨憎會苦,愛別離苦,求不得苦
但是慈是人類一種很純潔高尚的心境,就像水銀,自己不沾染任何東西。它是一種平靜,在道德中,有不可說的超級溶解力。
沒有任何執(zhí)取,沒有任何自私的想法,不動感情地去愛一個人,那是困難的。因為人的我這種想法是占優(yōu)勢的。愛,在這個和那個之間,沒有任何區(qū)別,在人與人之間沒有任何障礙,以無限的情感,認為都是姊妹和兄弟,這好像幾乎是不可能的。但是那些即是只作了一點微小努力的人,也會獲得報償,這是值得的。一個人經(jīng)過不斷的努力和決心,他會逐漸達到目的。
一個慈心的實踐者,應當有所防衛(wèi),反對以我為中心的硬心腸的人。常常發(fā)生這樣的事,就是當一個人文雅和忠誠時,其他一些人就試圖為他們自己的目的利用他的好品德。這不應當鼓勵。假如允許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不公正地使用別人的仁慈和忍耐,那就會加劇社會的罪惡和痛苦而不是減輕。
彼為私利結伙伴,轉利至友難發(fā)現(xiàn),
不凈人只思自利,猶如犀角獨自行。[xxvii]
雖然這像今天一樣是討厭的行為,但是在佛陀的時代好像是被迫說這些話的。
由于慈心有不屬于任何有情的特點,一個人的心少欲時,是比較容易修持的。如我們在前面所看到的,離欲意味著舍棄快樂。慈包含著沒有性愛的愛。所以,我們看到離欲和慈是和諧的,是互相支持的。在早期的佛典中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有幾部經(jīng)是講慈的,但是其中《慈念經(jīng)》[xxviii]在大多數(shù)佛教徒中最為普遍。此經(jīng)分兩部分:第一部份詳述希望得清凈和安穩(wěn)的道德行為標準要求;第二部份是修慈念的方法。經(jīng)文如下:
生活平安希望得涅槃者應如是行動:彼應有才能,正直,甚正直,聽從好忠告,文雅,不僭稱。
滿足少量義務易于支持之簡樸生活,控制官能,謹慎,有禮貌,不貪圖家庭。
不做智者可能指責之事,愿一切眾生快樂,愿一切眾生心境愉快。
不管是何眾生──戰(zhàn)栗害怕者(追求者)[xxix]、堅定者(已證者)[xxx]、長(或高)者、健壯者、中等身材者、短者、小者、大者,可見者,不可見者、居住遠者與居住近者、出生者與尋求出生者──愿一切眾生心情愉快!
任何處所無欺詐,不輕視他人。彼在憤怒或嗔恨中,亦不希望他人有憂患。
甚至如母以生命愛護自己唯一之小兒,如此對待一切眾生,讓其修無量心。
讓彼對一切世界──上下周圍──修無量愛心,無妨害,無惱怒,無嗔恨。
行、住、坐、臥,只要彼清醒,讓其發(fā)展此念。此處,彼等說(在佛陀教義中)此乃圣者生活。
不再墮入邪見──有道德、有智慧、舍棄貪欲──彼永不再投生。
在另外一部經(jīng)[xxxi]中,佛陀說修慈觀者能夠得到十一種福報:
彼于睡、醒中舒適,無惡夢,彼對人與非人親切,神獲佑彼;無火、毒或武器傷害彼;彼之心能迅速集中;彼之容貌愉快安詳;彼臨終時心情不亂;若彼在此現(xiàn)世未證阿羅漢果,彼將上生梵天世界。
仇恨和殘忍是壞思想,對懷有這些思想的人,是最無益和最有害的。一種已經(jīng)接受的事實是:當人發(fā)怒時,身心都在起某種變化。他的心臟跳動加速,其結果是身心的能量消耗。古人說得好:不要發(fā)怒,發(fā)怒使人易老。是的:
當一個人發(fā)怒時,面像就很丑陋。痛苦、憤怒使他心情黯然,他不能分別正確與錯誤。憤怒的人也知道毫無意義,但他看不到一種表象,他被包圍在黑暗之中好像是瞎子。[xxxii]
這是發(fā)怒的結果,因此需要控制它,直至它完全被消滅。
對一個人的憤怒,慈念是最好的解毒劑;對那些向我們發(fā)怒的人,慈念是最好的藥物。讓我們以慈無量心對那些需要慈念的人,給他們以慈愛。
在經(jīng)中,經(jīng)常發(fā)現(xiàn)佛陀對預會的弟子們提出以下的問題:
汝等好!汝等生活如何?我相信汝等好,汝等不短缺食物。我相信汝等共同生活,友好相處,愉快,如水乳交融,彼等以愛護之眼神互相尊重。[xxxiii]
佛陀是仁慈的體現(xiàn)者,持戒和示范是仁愛的典范。在整個佛教經(jīng)藏中,沒有一處有佛陀發(fā)怒或者對什么人說過一句不慈愛的話──即使是對他的反對者和敵人也是如此。反對佛陀及其教義的人,佛陀從來沒有將他們視為仇敵。在辯論中,他鎮(zhèn)靜,遇到反對者,他不急躁,不表示憤怒。辯論家薩遮迦在與佛陀辯論結束時,不能不說:
了不起,了不起,好喬達摩,說話時是如此鎮(zhèn)定。當他被粗暴的語言控訴和攻擊時,他臉色明亮,面容喜悅,像一位阿羅漢,像一位圓滿者,像一位無上覺者。[xxxiv]
甚至在人們的粗俗攻擊和以強硬的語氣走近佛陀時,佛陀從不失去自己的鎮(zhèn)靜。經(jīng)中常說到他微笑?!斗ň洹返谌﨩偈與此有關的故事是有趣的:
有一次,佛陀住在王舍城。當他進城乞食時,一個無情的人賄賂某些壞人辱罵他。他們跟在他后面經(jīng)過城市街道叫喊:你是強盜、傻子、蠢人、駱駝、公牛、毛驢,你沒有從苦得解脫的希望。
佛陀的侍者阿難聽到這些話,很難過,便對佛陀說:
──世尊,此諸人等辱罵我等,我等去他處如何?
──我等去何處,阿難?
──我等去其他城市,世尊。
──阿難,設想若彼處之人辱罵我等,我等又將去何處?
──再去其他某個城市,世尊。
──但設想若該處之人亦辱罵我等,我等又將去何處,阿難?
──我等再到其他城市,世尊。
──阿難,我等不應如是。何處有騷動,我等應當留下,直至騷動平息時。唯有此等騷動平息,我等方能他去。如戰(zhàn)場上之大象,忍受弓箭之射擊。阿難,即是如此,我等亦應忍受人之罵。確實,多數(shù)人之性情不好。
佛陀希望弟子們修慈愛需要達到何種程度,下面的話是很清楚的:
諸比丘,若有人即是被野蠻盜賊用雙柄鋸肢解時,若彼有嗔恨,非我教導之信徒。因此,諸比丘,汝等應自修持:我等之心保持清白,不說一句粗惡語,慈祥,富于同情,我等保持愛心,不嗔恨。我等向彼等(盜賊)示以仁愛,向整個世界表示無限的友好愿望,無嗔,無惡意。諸比丘,此即汝等必須自我修持者。[xxxv]
佛陀勉勵弟子們說:
若有人謗我、謗法、謗僧,汝等不應因此而懷敵意與憎恨之念頭,不應憂慮。諸比丘,若汝等發(fā)怒,不悅彼等,此將妨礙汝等精神之修養(yǎng)。
若汝等憤怒,不悅,則汝等能知他人之善言惡語否?
世尊,不能。
諸比丘,若有人謗我、謗法、謗僧,則汝等應說明其非真實,澄清一切。言:以此理由,此是虛妄;以此理由,此非真實,非我等有此。[xxxvi]
佛陀不相信以仇恨能制止仇恨,他強調(diào)說:
于此世界中,從非怨止怨,唯以忍止怨,此古圣常法。[xxxvii]
慈念思想的高度發(fā)展,似乎有一種吸引力。由于這樣的高尚思想,有可能影響并贏得人們的尊敬心。慈念的力量,用佛陀親身的生活就已說明了。在他所講自己的許多故事中,也就能夠看出。其中最好的是末羅國王盧遮的故事。當末羅族人知道佛陀將第一次訪問他們的拘尸那城時,都決定來看他。但是國王不愿與他們同來。最后,他雖然違反自己的意愿,但還是同意了。在他看到佛陀之后,他像小牛犢般被母親吸引住了。他被吸引到佛陀的跟前。這是慈念威力的一個例子。[xxxviii]阿羅婆迦、殘忍的強盜盎崛利摩羅、醉象那羅祗梨等的被制服,都是佛陀慈念結果的典范。
有趣的是有些他同時代的人,尤其是有其他信仰的人,都敬畏佛陀,不敢派他自己的弟子和信徒到佛陀那里去,唯恐他們被改變信仰。從下面的事例,就很清楚地說明了這種情況:
有一次,尼乾子希望派他的著名在家弟子優(yōu)波離去佛處辯論。該時耆那教徒長苦行者對尼乾子說:
尊者,優(yōu)波離去反駁行者喬達摩,我認為完全不理想。因為喬達摩,是欺詐的,彼知魔咒,用此魔咒引誘其他派別之弟子。[xxxix]
他們可能不知道,那是佛陀的慈悲,他的偉大仁慈吸引人們信仰他,而不是什么引誘魔咒。我和蘇摩長老合著的《法燈》中說:
由于慈愛,增加人類快樂的儲備,使世界更加光明、高尚和純凈。為好的生活準備愛,比任何其他方法都好。再沒有不幸比嗔恨更壞的人。據(jù)說免遭別人敵對行為的安全,沒有比愛心更好的了。在這種愛心中,憎恨是不存在的。
假若一個人發(fā)展了愛,那是真正的偉大。沒有把持和據(jù)為己有的貪心,熱情純潔的愛,沒有被任何貪心所玷污。那種愛,不期望由于愛的行為獲得物質(zhì)上的利益。那種愛堅定但非執(zhí)著,不可動搖但非捆死,文雅、堅決、剛強,穿透如金剛石但無害,幫助而非干預,冷靜、爽快,給與比所取多,不驕慢但高貴,不刻薄但柔和。這種愛將人引向純凈成就的高度。那么,這樣的人就能夠完全沒有憎恨心了。
慈愛是一種積極的力量。有慈愛的人,每一行動都得以純潔的心來做的,對別人幫助、救援、鼓勵,使別人的道路更容易、更順利、更適合于克服苦惱、贏得更高的快樂。
發(fā)展慈愛的方法是通過考慮憎恨的害處和不憎恨的好處。根據(jù)現(xiàn)實,根據(jù)業(yè)來考慮,實在是沒有什么要恨的。恨是感覺的一種愚蠢方法,此種感覺產(chǎn)生越來越多的黑暗,妨礙正確的理解。恨限制,愛解放;恨壓制,愛開放;恨帶來自責,愛帶來平安;恨激動,愛沉著、平靜、鎮(zhèn)定;恨分裂,愛團結;恨強硬,愛溫和;恨阻礙,愛幫助。這樣,通過正當?shù)难芯?評價恨的結果以及愛的好處,人就應當發(fā)展愛。[xl]
正思惟的第三個方面是悲(憐憫或同情)。悲的意義是這樣界說的:好人對別人的災難擔心的品德。好人看到別人的痛苦給與同情的品德。殘忍、暴力是悲的直接敵人,而一般的悲傷則是間接或戴假面具的敵人。雖然后者可能在友愛的偽裝下出現(xiàn),但那不是真正的悲,而是虛偽的同情。這樣的同情是欺騙性的,必須努力區(qū)分同情的真?zhèn)巍U嬲型樾牡娜?不傷害別人,不壓迫別人,并努力解救他們的苦難,無分別地給他們以安全感。
通過教導和示范,佛陀就是大悲愍者。他向一切眾生發(fā)大悲心,他的行動從來沒有脫離悲心。佛陀的全部教導都滲透這種高尚的悲心。善與惡不能共存,惡滅時,善才能建立起來。有各種自私思想的人不能修悲心。自我犧牲的人,內(nèi)心充滿著憐憫純潔的思想,并希望幫助別人,為別人服務。自私者不能真正為別人服務。因為他們的自私動機阻止他們?yōu)樯?。他們一成為自私和自我擁有的?就不能凈化自己的心。硬心腸要由憐憫與同情來克服。假若你去掉佛陀教義中的悲,你就是去掉了佛教的心臟。因為一切道德、一切善行和公正,都是以悲作為基礎,作為它們的母體。菩薩或要成佛的人所修的一切波羅蜜,都是從悲開始的。悲是溫和,是心的一種品德,而見解或智慧則是洞察力。悲由智慧來指導,而智慧也由悲來啟發(fā)。它們彼此是手挽手前進的。都是佛教的脊梁骨。
必須注意,不要把悲心與悲哀的病態(tài)表現(xiàn)、精神痛苦的感覺和多愁善感混為一談。一個親人的損失,人哭,但那不是悲心。假如我們仔細分析這些感情,我們得出的結論是:這些感情,是我們內(nèi)心私愛思想的表面化。我們?yōu)楹胃械奖瘋?因為親愛的人死了,他是我們的親屬和朋友,他不存在了,我們感到失去了從他那里得到的快樂和其他一切,所以我們悲傷。難道我們沒有看到所有這一切是圍繞我、我所在轉嗎?不管我們愿意不愿意,自私自利要對這一切負責。我們能把這叫做悲心或憐憫嗎?不是我們的親屬和朋友在我們的眼前死了,我們?yōu)楹尾煌瑯痈械奖瘋?因為我們與他們沒有關系,他們不是我們的親友,他們的死,我們不損失任何東西,我們?nèi)匀幌碛幸呀?jīng)有了的快樂和舒適?,F(xiàn)在,這很清楚,就是親人死亡,我們的悲痛感情,是我們自私的結果。這是一種心理上敏感的事,所有世人都受這樣的弱點所支配。精神高度發(fā)展的人,他控制這類感情,盡量如實看情況。根據(jù)業(yè)力,如實看待事物,知道事物不是像它們所出現(xiàn)的那樣。
悲,無疑不是心理上的軟弱狀態(tài)。它是一種堅強的持久力。當一個人受難,真正有同情心的人,心里就會擔憂。但這不是悲傷。這種心理上的震動,推動著他采取行動,激勵他拯救受難的人,這需要精神力量,需要許多耐心和四無量心中的舍心。那些匆忙作出結論的人說悲心是一種軟弱的表示,這是因為它有軟弱的性質(zhì)。不知他們這講的是什么?按照他們的說法,可能只有迫害才是堅強的表示。
菩薩過去生中的事,詳細地告訴我們,他是如何努力幫助別人的,如何援助孤立無援并解脫他們的苦難的。生命對一切眾生都是寶貴的,但是菩薩,在他為成佛作準備時,做了許多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事。為了別人,他甚至施舍自己的肢體和犧牲自己的生命。像菩薩這樣偉大人物的慈悲無私的事情,在書中是這樣記載的:
為救一肢舍多財,舍去一肢保命全,
財肢生命全施舍,真正只求憶不忘。[xli]
菩薩為達到如此高度的境界,就修悲心觀。
你被突然的痛哭聲或看到別人的不幸而感動,你的心就產(chǎn)生憐憫,希望自己的行動與慈悲的感情一致,你邁向需要幫助的人,援助他從不幸中解脫。你不自私貪圖某種報酬,不試圖利用這種行動竊取他的財物,這是悲字真正的、恰當?shù)囊饬x。假如你利用機會得到報酬或為你的人道表現(xiàn)獲得榮譽,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為窮苦和需要的人服務,唯一的希望是獲功德──得到更多的利益與報酬,我認為這好像不是很正確地幫助別人。假若我們以這樣自私的動機看待事物,那我們的善行就被玷污了。我們不應當過分有意于我們善行的果報,并被它所支配。像我們的身影一樣,果報是會跟著而來的。因為行動是會有反應的,種子會生長幼苗,因會產(chǎn)生果。知道業(yè)果是正見,但是變成被業(yè)果所支配,就會引起貪欲,而貪欲則是正見、清凈和安寧的障礙。
當我們向一個饑餓的人提供食物時,我們沒有必要想升天堂,或想來世的善報,或者希望得到好報。因為那不是佛教徒的態(tài)度,或事實上的正確態(tài)度。由于抱著這樣希望的思想,就在我們自私的思想上,只能是火是加油。仔細分析,你會看到給那個人食物唯一真正的原因,是因為那個人饑餓。佛陀說饑餓是最糟糕的失調(diào)。[xlii]當我們看到他已經(jīng)吃完食物,他就不餓了,他感覺愉快,那時我們也感到愉快和高興。這樣的無私行為,確實為我們帶來真正的歡喜。對別人的快樂感到高興,是四無量心的第三喜無量心或同情的歡喜。你現(xiàn)在會看到四無量心的慈、悲、喜、舍所起的作用是如何一致地在互相支持著吧。
這樣,通過無私慷慨的布施,我們就不是吝嗇的人了。這樣不僅我們的財物是大方的,而且我們的思想也是大方的,我們就變得越來越胸懷寬廣了。
因此,在佛教教義中,我們應當盡力理解業(yè)果的真實意義。
知道我們的行為對善惡果報是很有必要的。為了知道善惡如何感果這可以,但我們不應有貪心去執(zhí)著它。正確理解業(yè)力及其如何起作用,可以激勵我們成為正直和富于同情心的人。
同情不僅僅限于對窮人和需要的人給食物和類似物資的東西,或給乞丐一個銅錢。一切純潔動機的行為,沒有貪,沒有邪見,沒有驕傲,都被視為真正仁慈的行為。對文盲傳授知識,指導笨人和未受教育的人沿著正確的道路走,對弱者和膽怯的人給與力量和支持,照顧病人,等等,都是仁慈的行為。
奇怪的事是例如佛陀照顧病人的模范行為。他是一位偉大的醫(yī)師。佛陀不僅以友好的感情治療病人,而且也以悲心照顧病人?!斗ň淞x疏》[xliii]記載了一個令人感動的故事:舍衛(wèi)城一位青年人聽佛說法,增強了信心,加入了僧團,成為著名的帝須。過了一段時間,他病倒了。先是身上長了一些小膿泡,這些膿泡慢慢地變大了,開始破裂,最后發(fā)展到全身潰爛。他的同伴比丘們,不愿意照顧他,他成了孤獨無依的人。佛陀知道這件事情后,就去火房燒了一些開水。接著佛陀來到帝須所在的地方。他看到帝須躺在一角落的床上。比丘們知道佛陀要做什么,就連床帶病人抬到火房。佛陀要比丘們?yōu)榈垌毾磧趑卖牟⒘篱_,而他自己則為病比丘輕輕地洗凈潰瘍。病人的精神好些了,安心地躺在床上。如是佛陀就為他說法,帝須集中精神聽,在說法結束時,他證得了四果四向的圣位──阿羅漢果并圓寂了?;鹪岚磿r舉行,佛陀將他的遺物藏于一座塔中。[xliv]
無人類性格是一種特殊宗教、民族、種族或文化的特點。所有那些有眼看和有心理解的人,都會發(fā)現(xiàn),一切友好的行為、憐憫同情,都是普通的人道行為。但是,唉,當人們被錯誤指引和錯誤領導時,他們說并計劃什么圣戰(zhàn)。戰(zhàn)爭就是戰(zhàn)爭,何必說什么神圣?有戰(zhàn)爭,就永遠不會有和平。所有戰(zhàn)爭都是野蠻的。
書中說到一次事件,此事件曾經(jīng)一度將佛陀帶到戰(zhàn)場。釋迦族人和拘利族人為爭盧奚多河之水處于戰(zhàn)爭邊緣。佛陀知道災難即將降臨,便到他們那里去,問他們是什么更寶貴?是水,還是人類的血?他們承認人類的血更寶貴。佛陀說服了他們,策劃中的一場屠殺戰(zhàn)爭被制止了。[xlv]
佛陀是有名的和平使者,他不斷使用的唯一武器是慈悲。他以真理和慈悲武裝自己,馴服了阿羅婆迦、盎崛利摩羅、醉象那羅祗梨及其他傷害過他的人或動物。被馴服的盎崛利摩羅成為佛陀的弟子,后來成為阿羅漢。他贊嘆說:
某些被棍所馴服,某些又被棒打從,
馴服我是堅定者,棍棒武器均不用。[xlvi]
佛陀的弟子們?yōu)楸姸嗳撕?為眾多人之幸福被敦促四出弘法,不傷害任何人,沒有任何強迫別人改變信仰的事件發(fā)生。
佛教的慈悲觀,沒有妥協(xié)讓步的限制,一切眾生,甚至包括在腳下爬行的最小生命,都在慈悲的范疇以內(nèi)。佛教的生命觀是這樣的:沒有什么生命不被考慮在慈悲范疇以內(nèi),人與動物和昆蟲之間,人與人之間,如貴與賤、富與貧、強與弱、聰明與愚癡、黑與白、婆羅門與旃陀羅,或者像基督教徒、印度教徒、猶太教徒、穆斯林、佛教徒等等,慈悲對他們沒有分別。因為慈悲,如我們在前面所看到的,是沒有界限的。我們?nèi)绻谏鲜龅奶撏A上試圖將人們分開,其分別的念頭就會乘虛而入,這些無限制的品德,就變成有限制的人。這種限制是與這些道德倡導者的崇高理想相違背的。
佛陀教導的慈悲精神感動了公元前三世紀印度佛教大帝阿輸迦的心。他在成為教徒以前,像他的父親賓頭沙羅和祖父旃陀羅崛多一樣,是一個好戰(zhàn)的國王。他希望擴張自己的領土,就侵略和征服了迦陵伽。在這次戰(zhàn)爭中,成千的人被殺,更多的人受傷當了俘虜。但是后來當他信佛之后,悲心大發(fā),他發(fā)現(xiàn)屠殺是愚蠢行為。當他想到大屠殺時,他感到很悲傷,如是就放棄了戰(zhàn)爭。他是有記載的唯一軍事國王在勝利之后放棄戰(zhàn)爭的征服而開始用佛法征服的人。正如他的第十三號石刻敕令所說的:他把劍插入鞘,不再抽出,希望不傷害眾生。
東方世界到處傳播佛陀的慈悲信仰,主要是由于阿輸迦大帝的事業(yè)心和不懈努力的結果。佛法使亞洲溫和不侵略。我們能說同樣的溫和與不侵略仍流行于亞洲國家,像他們過去做的那樣嗎?令人懷疑。為什么?因為現(xiàn)代文明沉重地壓在亞洲土地上,一種被接受的論點是:這種所謂文明的興起和發(fā)展相配合,人的修養(yǎng)(這是內(nèi)部發(fā)展的結果)降低了,他變得更壞了。由于現(xiàn)代科學的進步,發(fā)生了許多變化,所有這些變化和發(fā)展,作為物質(zhì)的和外界的因素,趨向于使現(xiàn)代人越來越世故,與他的粗疏或者固執(zhí)相配合,更加講究享受,心的品質(zhì)變得自私和殘忍。實利主義的浪潮,似乎影響人類,影響他們的思想和生活方式。人們是那么被感覺器官所限制,他們?nèi)绱藙堇厣钤谖镔|(zhì)世界中,不接觸內(nèi)心的善良。
假若是用佛陀教義中的慈悲來支配人們的行為,今天我們就不會是生活在猜疑、恐怖、嫉妒、傲慢、貪、嗔、癡這種氣氛中,這種氣氛使整個世界更加成為軍營,不斷地驅(qū)使我們朝著世界末日善惡決戰(zhàn)戰(zhàn)場的邊緣。
這是一種宗教的生活觀,是一種需要完全建立在精神和諧與幸福之上的慈愛和理解的生活。今天我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佛法的光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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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釋
[i] 見葉均譯《法句》第一頁。──譯者
[ii] 《中部》第一七經(jīng)、第一一七經(jīng)及各處。
[iii] 《中部》第七八經(jīng)、第一一七經(jīng)及各處。
[iv] 《中部》第一九《雙考經(jīng)》(Dvedhavitakka-sutta)。
[v] 《中部》第三八經(jīng)。
[vi] 根據(jù)佛教說,行布施和持戒,對未來受善報是有幫助的,那就是說未來生活好,但是不能斷生死、得解脫──涅槃。
[vii] 《毗奈耶.大品》:心理上的柔順等是解脫官能上的快樂才有的。
[viii] 《中部》第二六經(jīng),第三六經(jīng)。
[ix] Pabbajja sutta(《出家經(jīng)》)。
[x] 在印度,有四個主要種姓:剎帝利(Ksatriyas)、婆羅門(Bramanas)、吠舍(Vaisaya)、首陀羅(Sudras)。前三種姓被說成是較高的種姓。
[xi] 《法句》第三O二偈。
[xii] 《增支部》第一卷第八O頁。
[xiii] 《法句》第四九偈。
[xiv] 詳見《中部》第五經(jīng),第一七經(jīng)。
[xv] 這個經(jīng)的全文在《增支部》第四卷第三五四頁;《自說》第三四頁;簡要意義在《法句義疏》第一卷二八七頁;《長老偈》第六六偈。據(jù)說彌醯是釋迦族人。《法句》偈文(三三、三四)如下:輕動變易心,難獲難制服,智者調(diào)直之,如匠搦箭直。如魚離水棲,投于陸地上,以此戰(zhàn)粟心,擺脫魔境界。(見葉均譯《法句》第八頁──譯者)
[xvi] 《中部》第二二經(jīng)。參閱《中部》第五四《哺多利經(jīng)》(Potaliya-sutta)。
[xvii] Anicca(無常)、Tuccha(空)、Musa(假Mosadhamma)(虛妄法)。
[xviii] 《中部》第一O六經(jīng)。
[xix] 《中部》第六二《大教誡羅侯羅經(jīng)》(Maharahulavada-sutta)。
[xx] 《法句》第四二偈。
[xxi] 《法句》第一三偈。
[xxii] 《中部》第三二經(jīng)。
[xxiii] 《中部》第三二經(jīng)。
[xxiv] 《法句》第一O三偈:彼于戰(zhàn)場上,雖勝百萬人,未若克己者,戰(zhàn)士之最上。
[xxv] 《法句》第二O一偈。
[xxvi] 《法句》第二一二到二一六偈。(這五首偈文,作者全文引用的只有一首。其余四首,都只引用了頭一句。其他三句,均以虛號代替。現(xiàn)將葉均譯的全文抄錄如下:
從親愛生憂,從親愛生怖;離親愛無憂,何處有恐怖?
從貪欲生憂,從貪欲生怖;離貪欲無憂,何處有恐怖?
從欲樂生憂,從欲樂生怖;離欲樂無憂,何處有恐怖?
從愛欲生憂,從愛欲生怖;離愛欲無憂,何處有恐怖?──譯者)
[xxvii] 《經(jīng)集》第七二偈。
[xxviii] 《經(jīng)集》。
[xxix] 未證阿羅漢果位之人。
[xxx] 阿羅漢。
[xxxi] 《增支部》第五卷第三四二頁。
[xxxii] 《增支部》第四卷第九四頁。
[xxxiii] 《中部》第三一經(jīng)、第一二八經(jīng);《增支部》第一卷第七O頁及他處。
[xxxiv] 《中部》第三六經(jīng)。
[xxxv] 《中部》第二一經(jīng)。
[xxxvi] 《長部》第一經(jīng)。
[xxxvii] 《法句》第五偈。
[xxxviii] 《毗奈耶.大品.犍度》第六卷。
[xxxix] 《中部》第五六經(jīng);《增支部》第二卷第一九O頁。
[xl] 蘇摩長老和我合著《法燈》第二O一二頁(錫蘭康提佛教出版社)。
[xli] 第五三七《大須陀須摩本生》(Maha Sutasoma Jataka),巴利圣典會《本生故事》第五卷。
[xlii] 《法句》第二O三偈。
[xliii] 第一卷第三一九。
[xliv] 孔寧漢在1862-62年考古報告中寫道:在祗陀園(Jetavana)寺東北,有一座塔,建在佛陀曾為一位病比丘洗手腳的地方塔的殘余仍然存在,是一堆堅實的磚塊,離祗陀園寺550英尺。殘跡堆是24.5英尺高,全部是用24*10*3.5英寸磚修建的。充分證明其古老。
在孔寧漢繪制的舍衛(wèi)城的地圖上,在規(guī)劃中,這座塔是用H標明的,見《印度考古調(diào)查》第三四一頁(1871,西姆拉)。
[xlv] 《增支部義疏》第一卷第四三一頁;《經(jīng)集義疏》第三五七頁;《長老尼偈義疏》第一四一頁。
[xlvi] 《長老偈》第八七八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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