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雙涼鞋

法云法師

偶爾經(jīng)過鎮(zhèn)上的小學,在校門外花木扶疏的小徑,只見幾位身著整潔校服的小女學生,正興趣盎然地互相比較誰的手表更為漂亮。

凝望著那么燦爛的笑容,心想,她們真是生在福中啊。霎時,漂浮的思緒卻把我?guī)У饺昵暗囊粋€炎夏。

那時,我正讀中學,常羨慕同學們都穿著各式顏色有白色、粉紅色和淡藍色的漂亮涼鞋,卻因為家境不寬裕,我仍舊穿著媽媽手工做的黑布鞋。

記得那天媽媽的吐血病又犯了,我心痛的看著她床前痰盂里一團團的鮮紅。每當她咳嗽一聲,就好像利刀刺進我心里一般難受。我服侍媽媽吃過藥躺下休息,可是媽媽老在擔憂,因她自己生病,姊姊又正參加高中聯(lián)考,沒人給爸爸送飯,我立即自告奮勇,告訴媽媽恰好今天考試完畢發(fā)成績單,下午不用上課,媽媽一再叮囑我小心車輛。

于是我懷揣全優(yōu)成績單,手提飯盒,直端端朝著市場方向走去。進了店鋪,看見父親那清瘦的身影,我忙遞過飯盒:爸,您餓了吧?他搖了搖頭。

我興奮地掏出成績單送上去,爸爸那嚴肅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微笑。

與爸合伙開店的蔡伯伯和陳伯伯,他們的女兒蔡小媚和陳碧如都是我小時候的玩伴,但她倆的學習都較差。這時兩位伯伯看到我的全優(yōu)成績單,交口稱贊,我注意到爸爸的嘴角浮現(xiàn)的笑意。我滿心歡喜,這一定給整日憂勞的爸爸一點欣慰。

吃完飯,父親送我走出擁擠的街口,路過那新修的高大堂皇的百貨公司,我目不轉(zhuǎn)睛地盯著那琳瑯滿目的櫥窗,平常言語不多的爸,很少這樣柔聲的講話,他問我道:

要什么東西嗎?

我一時大膽,竟脫口而出:我要一雙涼鞋!

爸爸那瘦削的臉上驚愕了一下,終于他將那布滿皺紋的錢數(shù)了又數(shù),然后叫店里的小姐拿來一雙黑色鏤花的塑料涼鞋,爸叫我試一試,剛好合腳。

當時我心中掠過一個念頭,為什么不買那雙白色的呢?是爸沒有審美觀嗎?啊!也許他袋里的錢只夠買這雙較廉價的罷了,雖然并不十分漂亮,但在我那少年即識愁滋味的內(nèi)心,已經(jīng)非常滿足了。

我低頭欣賞腳下那閃閃發(fā)亮的嶄新涼鞋,再看著旁邊爸爸那沾滿灰塵的陳舊布鞋,心里頓時涌起一種難以言語的情感,我暗暗發(fā)誓,我要好好念書,等我長大掙錢時,第一次領到薪水,一定給爸爸買一雙最好的皮鞋。

這件難忘的往事,深深印在我的記憶里,雖然在那蒼涼寂寞的少年時光,曾度過了一段清貧的歲月,但卻使我獲益良多,是在今天這種環(huán)境中的孩子所得不到的,故我常懷感恩之情。